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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武人琴音》:琴为人生必修之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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信息发布:发布时间:2015-12-12 18:30:552 浏览次数:
  本文文字摘录于徐皓峰著作《武人琴音》。  
 
  关于“琴”
  琴为华夏正音,正气正心,人生必修之器,衰于唐朝开元年间。唐代好新声,长安风即是西域风,风靡胡乐、胡酒、胡姬。羌笛羯鼓是及时行乐的快慰,琴音哀而思定,难讨人喜欢。
  古琴是自我修养,弹给自己听的,非遇知音不弹,所以音量不大,一室之内,少数人品赏足矣。琴曲含着治世、达命的理念,琴音有山林归隐的逸情,也有王朝庙堂的威赫,常人亲近不了,没法在大庭广众中卖好。
 
  关于“音”
  高月楼点拨弟子唱腔,会说世间杂音里有上好腔调,比如落伍大雁的孤鸣、走失孩童的泣音。大雁落了单,天地广阔,望不见队伍,叫也没用,但还是叫一声,是心里孤单,忍不住出声。
  街头走失的小孩绝望了,不再大哭大叫,叫了也联系不上谁,心里悲,呼吸声便是哭音。雁鸣童泣,都是哭自己,不为别人听。说是上好的腔调,因为没了目的,不是作为,所以情真。
 
  关于“琴德”
  音乐对国人生活有何意义?不会演奏,在家里摆一件乐器也好,因为乐器有德,能够影响人生。德,长远的好处。
  德,是人心真正需要的,所以长远。华夏上古音乐能帮助人找到这个真需要,最好的社会制度也依据此需要而来,乐器含着王道之音,所以值得尊重,其造型对人有天然的影响力。
  皇帝出殡的传统是不奏乐,抬着乐器默默随行,以乐器造型表达隆重。明清的书房设置是墙面垂挂古琴,悬琴而生静意。
  武有武德,琴有琴德,两者相通,不但习武,学木匠学屠宰,但凡学艺之人,受的品行教育都近乎琴德。
  人间诸艺,以琴棋书画为归宗——去接近琴棋书画的理法和审美,金圣叹以画法批《水浒》《文心雕龙》以乐理说文赋。秦始皇设计了中央九卿制度,统领全国官吏,以乐官居于九卿之首,名为奉常,以乐理框定政事……
  音乐一度居于政事的首席,琴长久居于诸艺的首席。艺德,琴人说得更好,应该的。
  琴德是自足、自德、自尊,不取悦他人,也不取悦自己。取悦他人不会真诚,取悦自己不会明智,取悦自己指的是沉迷于个人趣味,便难有提升了。
  所以老琴人有言:“琴弹人,不是人弹琴。”
 
  关于“琴人失德”
 
  唐人薛易简总结,琴人失德的表现有七种:
  一、目睹于他,瞻顾左右;
  二、摇身动手;
  太在意他人反应,太爱自我表现。琴人有德,对琴如对长辈,操琴如行礼,应当应分,不为引人注目。
  三、变色惭怍,开口怒目;
  四、眼色疾遽,喘息粗悍,进退无度,形神支离;
  情绪失控,生理反应大,以为狂热才是艺术,实则感受肤浅、心胸狭隘;真琴人则是神交天地、气渺王侯,有从容开阔的风度。
  所谓“表现出狂热的艺术冲动”,其实是学习的黄金时段没有老师调理,或是老师发现你品行不佳,练成了祸害大众,于是偷偷断了调理,让你一生狂态,难登高阶。老拳师授徒如此,老琴人老工匠都如此。
  任何手艺,都是积累神经反应的经验,培养手感、体感,涉及到气血。中国老艺人教徒弟,书法、无数、古琴、石匠等,都是一管管一生,从小给孩子调气血,不让他过早出成绩。这点成绩拿后半生成就换,不值得。
各行各业都有狂态之人,他自己控制不住,狂态是老师留在他身上的记号,供人识别——此人品性有问题,大家防范。
  五、不解用指,音韵杂乱;
  六、调弦不切,听无真声;
  到了技法阶段,就看个人的聪明才智了,许多人都是大而化之,学了技法,但没有深究的思辨能力。说一个人基本功好,实则是思辨能力强。练习得再多,不深究到一毫一厘的程度,不具体到皮肤筋腱的敏感,出手便错。
  什么是气晕?气晕是很实在的东西,就是力度和角度的变化,看得见摸得着。说一张画“气韵生动”,是笔墨饱满,线条婀娜,那些下笔无力、墨色失控的画,构图上再空灵,创意再高雅,观之满眼病态,也不可能空灵高雅。
  古琴弹的一个音,就是书法写一个点,得如新鲜大枣般饱满。书法和古琴落实在听觉、视觉上,都是穿透力;下笔要“力透纸背”,弹指击弦要如“剑劈铠甲”,得劈进去。
  弹琴也一样,弹的指法谁都会,但不深究指法的发力,看着指法变化多端,听觉上变化不大。弹指发力单一,听着无趣,曲调变化再多,也补救不了——这种琴人被称为俗手,打拳一样。俗,就是假装丰富。
  调音不准,匆忙演奏,如同射击歪了准星,琴曲必失真。练一拳,便要找准这拳的力点和伸展度,才能求出此拳的拳劲。
  不好不坏是气候常态,朗朗晴空只是偶尔一现。老天让真才隐遁,成就庸才,是天之常道。庸才的特点是大而化之,似是而非,庸才遍野,积非成是,一门技艺就失真了。
  七、调弄节奏或慢或急,任己去古。
  庸才易失德,天才更易失德。庸才止步不前,天才走入歧途。有点才华的人都喜欢标新立异,功力上无法超越前人,就从创意上超越,另走一路,巧得大名。
  任己——技法不精、体验不深,凭一时灵感,自由发挥。偏偏他是天才,天才偶魅力,可以颠倒众生几十年,甚至得享身后名。
  一旦任己,去搞“我师我心,我求我意”,得到的往往不是自由,而是局限,盆景植物般早早定型,长不大了。
 
  关于“琴之史”
 
  琴原是王者之歌的伴奏乐器之一,孔子的琴技学自于鲁国乐官师襄子,“师”是乐官职称,京剧里的“老太师掌有兵权,其实“太师”是乐官职称,不掌兵权,但周朝礼仪是行了音乐典礼后军队才能出征,军乐伴随战役各环节,在文字记录上,可以用乐事指代军事。
  琴成为中国乐器的首席,跟孔子爱琴有关。
  汉朝后的历代文人尊孔,但琴也确实好,琴再庙堂合奏上没有突出地位,琴以独奏赢得人心。
  乐官其实是理想中人的状态,既能参政议政又有独立性。琴是独立者的自弹自听,乐官后来名存实亡,琴的地位上升,或许是种补偿。
  古代是先有琴歌后有琴曲,因歌作曲,为歌伴奏。宋朝人已认为琴音比人声微妙,明朝虞山琴派甚至有意废止琴歌,认为“因词害曲”,歌词局限了琴曲意境的广度。
  琴歌往往托名古代圣贤所作,伪作量庞大,词汇粗陋,累积到明朝,令人生厌,招来了文人废琴歌的局面,琴歌精品被连累,一并受贬,之后两百年,唱琴歌成了低端事。
  唐太宗时期,琴师尚有较高地位,唐玄宗之后,唐皇室不爱琴音的习性直率的表露出来,琴师地位下降,从皇家庙堂退居于文人书斋。
  也好,正可潜修默练,琴艺正是此后才得以深湛。不得重用,便发挥潜移默化的作用,不离不弃是儒家策略,心宽意坚是儒家品格。
  琴是儒家的情感抒发,儒家以平民身份从政,谋不得一时痛快,谋求赢得长远,要容忍许多不如意事,个人修为上,首先要求心量宽大。
  琴的儒家背景,令琴的艺术观更强调用心,心先技后。书法绘画的正统艺术观,也说“意在笔先”,跟琴保持一致。
 
  关于“琴之派别”
  琴为何能滋养历代文人?不单是好听,因为琴中理想。琴界有一种理论,学琴先要辨派,学之前就要决定自己的归属,乾隆年间的《春草堂琴谱》分为道家派、儒家派和江湖派。
  江湖派为维生,在市井里哗众取宠,没有琴意,只有炫技,特征是大惊小怪,弹得又快又响;道家派是个人求道,以自然造化为琴意,视古曲和古指法为门窗,要推开门窗得见自然,弹得离经叛道,让人眼界大开。
  道家派以自然之美为琴意,儒家派以人性之美为琴意。大自然里有穷山恶水,有巧夺天工的瑰丽,道家派取其瑰丽。人性有种种不堪,也有自爱爱人的尊敬,儒家取其尊敬,弹琴便是弹尊敬。
  三派中以儒家派为琴学正统。自爱爱人是人类得以延续的大道,这种人性之美不单单是个体修为,儒家派琴意实质上是一种政治理念,群众公德的人间之美。
 
 
 
  《武人琴音》,由《一代宗师》编剧徐皓峰著作。本书主要讲述形意拳一门三代——尚云祥、韩伯言、韩瑜在各自时代的遭遇,凸显了武人百年来的命运。书中尤其大篇幅侧重介绍韩伯言,不仅是作为一名武林高手,同时也是一名古琴名家,其中武与琴的部分,有历史,有知识,也有自己的解读和法门,颇值得一读,所以摘录于此,共享琴友。
 
  韩伯言是武林高手,也是古琴名家,古琴界有诸城一派,诸城派中有他的地位。现今琴人必弹的《关山月》一曲便出自诸城派,1911年,传人王宾鲁在南京高等师范学院授琴,1919年传人王露在北京大学授琴,诸城派开了古琴进大学的先例。
 
  韩伯言身属诸城派,得源于王露的入室弟子詹澄秋,韩伯言箫笛成就得早,参加文人雅集,与詹澄秋常作琴箫合演。二人平日在清晨习练,天未亮,便赶去相聚。搭档日久,韩伯言因而有了诸城派身份,与詹澄秋平辈相称。
 
  徐皓峰,新生代武侠小说家,著名编剧,曾写作《逝去的武林》《道士下山》《大日坛城》等。徐皓峰“逝去的武林”三部曲,其开篇之作《逝去的武林》,记录形意拳大家李仲轩眼中的民国武林,及其师祖李存义、尚云祥、薛颠等两辈人的事迹、为人,其经典地位已经确立;第二本《高术莫用》由其弟弟徐骏峰整理,更侧重于李仲轩本人。第三本《武人琴音》,讲的依然是民国武林形意一门的旧事种种,不过更侧重于尚云祥的弟子韩伯言一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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